两个月下来,整个万雨阁都知道了赫连玦这号人物,而他整蛊严子昆的事迹也被传的沸沸扬扬,成为一众子弟茶余饭后的笑谈.
说来也是巧,他和严子昆都没有朋友.
严子昆是严宗主的侄子,比他早两年来到玄冥宗,知书达礼,文采卓越,武学上也是颇有造诣,被誉为万雨阁近几年来最有实力的子弟,长老们对他都寄与了厚望.
不过……他不喜与人交谈,从来不笑,总板着一张脸,如丧考妣,把那群同辈的子弟吓得屁滚尿流,望而生畏.
至于赫连玦没朋友嘛……要怪也只能怪他死去的爹了.
他爹是火云门出了名的杀手,狠戾无情,就是无知的市井流氓听了,小腿肚都要抖上三抖.
碍于他爹的威名,同侪都不敢靠近他,就算他找人麻烦,人家也只是忍气吞声,不敢和他起冲突.
有几次他很想朝那些胆小鬼大喊:"我爹早死了!"
但想也知道没用,所以干脆不做.
"爹撒手人寰,娘紧随其后……啧啧,我还真是爹不疼、娘不爱啊."
赫连玦倚在树上,嘴里依旧叼着根草,百般无聊的数着天边掠过的几只飞雁.
他曾想过一个问题,他娘当真爱他?若心里真有他,怎幺会抛下他,跟着他爹离开人世呢?再说说他爹,要真心系于他,为何教自己习武之外的时间,都往那什幺火云门的跑,招人仇恨,害他家破人亡?
"呸!"越想越不是滋味,赫连玦呸的一声,吐掉嘴里的草.
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身子,头才刚转过去,就看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.
那人正是严子昆.
他伫立在不远处的树下,正朝他这边望着.
风撩起他青色的衣袖,以及那一头柔顺的乌发,感觉下一刻他就会随着那阵风消失.
兴许是察觉到赫连玦发现了他,严子昆平淡的转身,隐匿于屋墙后,在赫连玦的视线中消失.
"呵."赫连玦勾起一抹浅笑,转瞬间,心情好了不少.
***
初入戌时.
赫连玦躲过巡守的弟子,准备翻墙出去.
按照规矩,万雨阁的弟子是不能擅自离开玄冥宗的,但赫连玦是何许人?于他而言,规则就是拿来打破的!
一脚出了墙,正准备再抬起另一只脚,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.
"你要做什幺?"
赫连玦抬眸,见了来人,笑嘻嘻的招手道:"你来的正好,要不要同我去十来公里外的城镇?"
"你又要干嘛?"严子昆抬头看着墙上的人,脸色有些难看.
"找酒喝啊."赫连玦笑道:"臭老头儿不给酒喝,我能怎幺办?只能自己找去了……啊,我不是在骂你大伯."
"……下来."严子昆绷紧了脸,不知是不是月光太过皎洁,才使他的面色如此苍白.
"我不
,这酒我是喝定了."就算要走上十来公里,他也要去一趟城镇.
今天是他爹死后的第一个生辰,他要买上几壶酒,洒在来时的那条江,希望能顺着江水,将他的思慕传达给彼端的父亲.
"下来."严子昆加重语气,瞧着有些微愠.
"……如果我说这酒是要祭奠我父亲的,你会放我去吗?"赫连玦沈下脸问.
听到他的话,严子昆有些错愕的看着他.
"严子昆,你是不是很讨厌我?"赫连玦笑着问,那笑有些邪魅,让人一瞬间恍了神.
"这不一样,万雨阁弟子不得离开此地,这是规矩."严子昆烦躁的皱眉,但能够感觉到他已没了怒气.
"你不会是臭老头儿派来监视我的吧?"赫连玦挑眉一笑.
"……"严子昆脸黑了黑,选择缄默.
"要是你不放心,跟上来就是."赫连玦狡黠的说:"怕我闯祸你就跟着,不怕就在这待着,言尽于此,是走是留,随你高兴……啊,不许告密."说着,他将另一只脚跨了出去,就这样跃出墙外.
"……"严子昆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翻墙跟上.
已经走了数步的赫连玦回头,见严子昆跟上来,但笑不语.
***
十来公里,对他们习武之人来说真不算远.
不过半个时辰,他们就到了一座热闹的城镇.镇上酒楼林立,灯笼高高挂起,明明是夜晚,却是人声鼎沸,令人炫目.
"你干什幺铁着一张脸,没见过人啊?"赫连玦调侃道.
严子昆不语,脸色却更沈了.
赫连玦只当他紧张兮兮,迳自去了酒楼.
"小二,给我三坛明月露."赫连玦朝内喊着.
"好勒!"小二将旧到变灰的抹布甩上肩头,利索的搬来三个酒坛.
赫连玦准备接过酒的手顿了顿,回眸朝严子昆露出两排白牙.
"子昆."
见赫连玦首次不带姓氏的喊自己的名字,严子昆的面色缓了缓,挑眉看向他.
"你带银两没有?"赫连玦问.
"……"这下,他的脸是前所未有的黑了.
小二见两人迟迟不拿钱,笑容有些僵硬的说:
"明月露一坛十两银子,三坛三十两,客倌,给钱呢."
"子昆,付账."赫连玦眼巴巴的看着严子昆.
"……"严子昆见状,不自觉的紧了紧腰带.
他已经两年多没离开玄冥宗了,怎幺可能时时刻刻在身上放银两呢!
想必是和严子昆想到一块儿,赫连玦的笑脸彻底僵了.
"唉,你当真小气,罢了罢了,这次的酒钱我出吧!"赫连玦摇头叹息,极其顺手的将小二手上的三坛明月露过到严子昆手上.
"你……"严子昆惊愕不已,接过酒,不知所措.
"行了,别谢我,你且先去老地方等我,我结了钱就去,顺着带上几盘下酒菜."赫连玦推了推严子昆,眼神暗示他离开酒楼.
严子昆心中了然,咬了咬牙,快步离去.
见他离开,赫连玦这才朝小二抱怨着:"没见过这幺小家子气的,我都请他多少回了……"
"客倌您说的是,做人本该大方些."小二嘿嘿笑着,伸出双手,不忘讨钱.
"哎,不急."赫连玦摆手道:"再去给我备上两份瓜子、一盘肉干,我就坐这儿等,拿好了一并付清."
"好勒,客倌您稍等."小二将信将疑的向后头走去,交代给灶房.
赫连玦在小二入了灶房后,笑容一敛,拔腿就跑.
没钱付账,不跑还干嘛?
于是乎,可怜的小二出来时,赫连玦早就没了人影,三坛明月露就这幺被人劫了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