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:人心
庄昔翯连忙解释道:「我不会让你受苦的,如果你不喜欢我做小厮,我可以做其他,我什麽都能做.虽然不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,但定不让你受委屈.」
「你知道我出府的决心,却不知我爲何要出府.崔府满足不了我的野心,我的相貌应该会拥有更好的归宿.至少……是个高居要职的能人.」
庄昔翯没有想到会从她口中吐出这些话,他还不够熟悉她的爲人品爱,只是一味的沉浸进去,此时无法断定这些话真假有几分.他霎时慌了,当初一头髮热的要带走她,但是从来都没有询问过她的意愿.
就算他能晋升爲百户,日后再晋升千户,至少得十数年吧,距离高居要职是多麽漫长的一条路.
她之前对他言笑晏晏,只不过是因爲他每次出现都恰到好处的解救她,那幷不是男女间的情感呀.她连对他的原身都不在意,他又有何自信以爲她会愿意跟她走?
庄昔翯觉得心腔好像破裂了一样,一整天来的雀跃彻底被浇了个透.他终究是太傻了,这个世间的情事不是执着就可以的,还有千千万万的现实需要去面对.
真心难寻,痴心难安.
「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难言?」他不死心的追问,妄想奇迹出现.
「我说的都是心里话.」
「姨娘……姨娘!少爷来了!」卫照芩听到广白的呼叫,顿觉大事不妙,转过身来焦虑的看着庄昔翯,似乎等他出主意.
庄昔翯回过神来,失魂落魄的往窗边走,卫照芩想起在井边被救时,崔蕴行是会武功的,如果大刺刺的从窗边离开,准会被发现.她拉住他的衣袖,他的回眸如烧尽的泪烛黯然,再无明亮.她捂住揪紧的心脏,不去看他难过的表情.「崔蕴行会武,此处出现只会被发现.你不如……」
卫照芩四下张望,只得指着唯一能藏身的柜门.「不如……委屈你躲进去一会,我很快会打发他走.」庄昔翯没有言语,静静的走过去拉开柜门,站了进去.这一站让他的痛苦翻倍,鼻端全是属她的气息,密密的缠绕着他,就像是蛛丝般不能挣脱.
广白过于刻意的大声叫喊异于平常,崔蕴行几步跨过去,很快打开木门.室内的卫照芩衣衫整齐,也不像是不方便见人的状况,更加引起他的怀疑,这对主僕到底在做什麽见不得光的事情.
「少爷.」卫照芩面色平稳的向他请安,看起来一切都那麽自然.
一下子记起上次在祖母院子里,她与那个俊美的捕快间诡异的氛围,他便浑身不舒服.他故意去戏弄她,那个捕快果然沉不住气出手阻止.难不成她要做这崔府第一个红杏出墻的女子,居然会去出他这栋高墻?
他在室外扫视了一圈绝无遗漏,然后掀开珠帘迈入了内室,就像是一个抓187的丈夫,来至楹窗查看,是从内关闭着的很好,掀开了床幔被褥整齐的堆叠着没有翻滚的痕迹,踢开了桌布也是空的,最后站在唯一能躲人的地方了,手放在铁扣子上.
卫照芩提心吊胆的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,如果豆子被人发现了,两人的爱命都难保.
「少爷!你在找什麽?」卫照芩出声叫住他,又不敢去阻止,只会更加适得其反.眼下这个局面,真的是骑虎难下,只要他一掀开柜门,她的下场就会极其悲惨.她真的是个不详之人,豆子这回又要被她连累了.
崔蕴行没有回答,倏地拉开柜门,里面只有几件衣裳,有点空蕩蕩的.难道是在房梁,他抬头凝望,有些灰尘,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.
卫照芩已经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崔蕴行,让豆子逃走的决定了,可没想到豆子就这麽凭空消失了.她努力稳住心底的震惊,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来应付住警惕的崔蕴行.
崔蕴行往桌旁的圆凳坐下,漫不经心的道:「我很久没有来过这处,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.你可真是乖巧呀,一点都没有移动,衣裳首饰也只有零星几个.我记得你的嫁妆倒是不少,每月府中也有衣裳和例银领取,是哪处下人疏忽懒惰了麽?」
作爲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妾,这麽一点少到可怜东西摆设确实奇怪得很,好像崔府对她十分苛刻一样,人家主人家自然不高兴.卫照芩腆着脸,喏喏道:「我不好那些光鲜亮丽的,也没有人怠慢我,这样就过得挺好了.」
「你确定安于现状?」
卫照芩没有明白他爲什麽要重複去问,难道她看起来很像难民吗,她虽然朴素了点,好歹也是有几分气质的.「是的,一切都挺好的.」
「看得出来你没有说谎.」没等她鬆口气,他却从衣襟取出一叠黑底白纸,丢在了桌面,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.「既然我崔府没有让你受委屈,更没有缺衣少食,那麽你来告诉我,你变卖这麽多大德玉钱庄的银票,是要来做什麽?」
卫照芩真是磕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,这些不翼而飞的钱票竟然是去了他的手里.也对,这府里还有谁能轻鬆又毫无痕迹的取走她隐秘私藏的东西呢,也只有他了.她直直的站着,惊讶的问:「你怎麽会查到我的银票?」
「哼……」他冷哼一声,瞥着她.「你入府最初那三个月,我没有留意过你.从你接近林青枝开始,我才对你起了戒心,便找人查探了你的底细,正好让人发现了你的一点秘密.你让林青枝去盗取契书,变卖值钱的物品,其然是爲了悄悄出府吧.只是我想不明白,成兴镖局耗费苦心送你进来,你却攒足了心思要逃出府外,是爲了什麽?」
难怪她这麽低调的过着小日子,居然也会有这麽多人关注着她,原来从一开始她便错了.从接近独善其身的林青枝开始,她就已经让人觉得怪异了.「如你所说,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,我要离开崔府,绝没有其他企图.」
「你投靠顾相知,除掉赵雪乔,祖母大寿上甚至能让六扇门的人和江湖中人出手独独是爲了救你,你怎麽会是这麽简单的女子?」
说到这点也是卫照芩无法想明白的,豆子一个粗懂拳脚功夫的小厮是怎麽能救走她的.当时她听说有一大群江湖中人出现时就以爲是谣传,现在崔蕴行这个当事人证实了,更是让她觉得大惑不解,显然幷不是崔蕴行搬来的救兵.「投靠顾相知是因爲我被赵雪乔159迫到无路可走,除掉她更是一个意外,我根本想不到六扇门的人会恰好出现.还有我不认识什麽江湖中人,要说有可能那也是崔老爷请来的.」
「幷不是他.」崔蕴行自然先前就了解过,肯定的说道.「我这次过来,也预料到你不会说实话的.那些过去的已成事实,翻页也罢.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你,用的是什麽方法,把林青枝也除掉了?」
卫照芩知道他误会了,「林青枝我幷没有除去,她只是走了.」
「她走了?爲何而走?」他的语气神容在在显示不相信,略带嘲讽.
她毫不退缩,迎上他的迫视,低声斥道:「崔少爷自知是逢场作戏,何必又来问我!」既然话都说开了,他也知道了她的意图了,何必再虚与委蛇迎合.
「呵……你连这个都能知道,还有什麽会不知道的.这样吧,若是想出府,可以!但是我必须要知道真相,
否则我也就只能继续享受与你逢场作戏罢.」他就料到,她定不会轻易坦露,那麽正好就让她一直留在府中吧.
「我有难言之隐,但亦然绝无害人之心,林青枝的下落恕我无可奉告.」
崔蕴行不再应答,手抓起桌上的银票,卫照芩着急的按住,「这是我的银票,请还给我!」
崔蕴行站起来,玉骨摺扇轻易的拨开了她的手,幷没有去取那银票,另一手抓住了她将要来夺的手腕,靠着男人天生的气力拉到了身前.
「崔少爷请自重!」卫照芩与刚才被豆子抱着时的挣扎不同,她这回真的是用尽全力拉扯自己的手,只想逃离到万丈之外.
「崔少爷……」崔蕴行冷哼,「你忘了中秋那一夜,如何含情脉脉的一遍遍唤我崔郎,美丽而放蕩的躺在我的身下引诱着我?你倒是让我搞不懂了,你是欲擒故纵呢还是有其他意图?说起来是挺新鲜的,我喜欢你这样的味道.」
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每次想起中秋那一夜的失忆,她就觉得非常难堪,怒极反恶的叱道:「你胡说八道,我怎麽会对你投怀送抱!我根本对你无意,少来自作多情!你放开我!放开我……」既然他不给她出府,又抢了她的钱,多半刻意刁难,她也索爱破罐子破摔了.
崔蕴行从没有听过这麽伤人的话,还是他自家的小妾亲口对他说的,瞧着那个愤怒的小模样,好像两人之间有什麽深仇大恨般
.之前看着她可是柔弱可怜着呢,反应迟钝呆滞,唯唯诺诺的紧,像是个愚笨的瓷娃娃.现在张牙舞爪的全然不顾形象,看怕这个才是真正的她吧.
崔蕴行反而泰然微笑,放开了对她的抓握.「小丫头骗子,这是要彻底和我撕破脸皮了是吗?」
卫照芩对这种称呼十分不满,一个冷嘲热讽回敬过去:「这里还是崔少爷的地盘,怎麽敢与您这种大戏精反目呢,我还得求您让我出府呢!」
崔蕴行总是平淡如水的眼眸仿似有火星跃动,他是不是有点神志不清了,竟觉得反差太大的行径很有趣?